我为什么要做律师？金杜宁宣凤：山一程 水一程 又一程

就在这一个星期里，开始有年轻律师称我为“前辈”，而且是两次！

一次是客户的内部法务经理慕名而来，看到我便说：“我一直在读您的文章，看到文章上的头像以为您是青年律师，现在见到才知您是前辈！”看来，得把我那张年轻的标准照换成现在的写实照了。

另一次是在研讨会上，我对一位演讲者的发言进行评论，演讲者回答道：“您是前辈，您说的对！”言外之意可能是：他之所以不反驳我的观点，仅是出于对前辈的尊重！这话让我欲哭无泪，宁可他把我当作同辈，让我们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讨论抑或辩论。

认真算来，我从1988年开始做律师到2018年，已经走过30年，是该列入“老”律师行列了。但我不自知、不自觉所谓的“老之将至”，因为我一直在寻求那个可以让我说起来就热血沸腾，干起来就无日无夜的法律业务，幸运的是我总能找到一个，更幸运的是每过五六年，我就能找到一个！

在1988年开始执业时，我做的是金融法律业务，这个唯一不是我自己选择的业务领域。那时我刚大学毕业，被分配到环球律师事务所的金融业务组。幸运的是，我得到了当时的国内金融法领域顶尖高手高隼来律师的指点，并且和他同在一个办公室工作。虽然我后来没继续做金融法律师，但受到了高老严谨、科（苛）学的训练，甚至对文字和标点符号都有着近乎“变态”的挑剔。

海外求学四年后，我在1995年回到金杜，最早做外商来华直接投资业务。当时正是中国引进外资的高潮期，Caltex、Mercedez Benz，这些我们在海外仰慕的高大上公司都尽入囊中，成为我们这些年轻律师的客户，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
之后的职业生涯好像进入了快车道，随着中国经济飞速发展，法律服务水平不断提高，每几年就会有新的法律业务领域吸引我，牵引我，让我甘之如饴，趋之不怠。从1998年起，我开始做国际贸易救济，后来发展到代表商务部应对WTO诉讼；2002年起做北京奥运会组委会的中国总法律顾问，项目一做七年；2003年起做经营者集中申报业务，直至2008年8月1日《反垄断法》实施后，又全面进军反垄断调查和诉讼业务。

《反垄断法》是有魔力的，它让我把之前的所有知识都能综合起来：在公司法/金融法下对公司结构、交易目的及合理性的理解，在国际仲裁和WTO诉讼中对程序、证据链建立的重视，在国际贸易法下对经济学的认知和对成本、产品分类的比较，这些经验使我在反垄断业务中如鱼得水。我以为找到了一个可以让我“燃烧”到退休的目标，不可能再有更好的业务移走我的视线。

然而我错了，低估了新挑战和新机遇带来的刺激，促使我保持积极人生态度的作用。2016年时，反垄断业务发展态势良好，队伍整齐，我们发展到有6位合伙人，20多名律师全职在做这个业务，可谓是“兵强马壮”。然而，我忽然觉得没意思了！

"

上山爬坡，你心中永远有个念想，远方永远有个呼唤，你的内心催促着你，你的脚步带着你，你的身体拉着你，让你一路向前。可是，到了目的地，如果还没选定下一个目标，你的心，你的脚，你的身体就会不知所措，就会停滞不前。

"

《网络安全法》在2016年11月7日由全国人大立法通过，并于2017年6月1日生效。《网络安全法》救了我！在研究《反垄断法》时，我就注意到数据对竞争态势、竞争力量分析有影响，在大数据、人工智能时代，数据更被人们认为是新经济或第四次工业革命中的“新能源”，是企业的核心竞争资源。对此问题的研究和关注，让我进入全新的数据、隐私保护、网络安全领域。虽然是从头开始，甚至要恶补技术概念和相关知识，但它却让我眼前一亮，热血沸腾。我不在乎一切重新开始，也不在乎任何的未知，只要它能带给我新的视角，新的知识，新的体验，新的挑战，我就可以开始了。

"

因为我知道，迈开这一步，就是开始了一段新的征程；跨越这一切，就是又翻过了一座山。

这一切就像是穿上了具有魔力的红舞鞋，让我一刻不停地飞转，而这飞一样的速度、飞一样的感觉是如此令人着迷。

"

国际金融、外商直接投资、国际贸易、奥运、反垄断、网络安全，山一程、水一程、又一程！数着数着，时光就流走了，但只要是热忱使然，就情怀依旧，岁月不老！这些心头所好，每一段都是美好的历程与成就，都是自己颁给自己的奖杯；是来时路上踏实的脚印，是前进途中可供回忆的暖心一刻。

我们这一代成长于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，家长都是双职工，每个人在都忙于工作。所以，我们这一代自小就多是原生态地“野蛮生长”，也就是长的比较“本我”。那时候的我，可以淘气地和男孩子“玩打架”，也可以很文气地从二年级起遍览当时能够找到的包括“四大名著”在内的中外文学巨著，沉溺于“才子佳人”的风花雪月里，或是迷失于跌宕起伏的历史长河中；也可以有样学样地和家长一起，拈起绣花针飞针走线。我的第一件作品，就是给家里的第一件大型电器——索尼彩电绣了一个罩子，上面“Television”的字样就是我亲手设计、拓样、描样、绣上去的。这一切的一切，都是因为好玩，因为好玩想做就做了，没觉得什么限制或顾忌。可能这就是“自由”吧：自由地想、自由地做、自由地成。

北大的四年教育，除了让我有了基本的法律训练，更让我深入骨髓地理解了“自由”。对自由的解读千千万万，我的解读仍然是——

"自由地想、自由地做、自由地成！"

工作后，有太多需要修正的棱角，太多需要做出的妥协，但在内心里，我还是自由的。在众多的职业中，律师更是趋于“自由职业”者，在上面历数的各个法律业务领域中，自由的翅膀让我心无顾忌，展翅飞翔。

都说是“耐得住寂寞，才能见彩虹”，但如果一个人追求的就是自由地飞翔，这个独自飞翔的过程怎么能说成是寂寞而不是快乐呢！在孜孜以求中，从一个领域到另一个领域，从一个高度到另一个高度，在这个言必称“分享”的时代，这是一份可以堂而皇之的独享幸福。面对如此的“寂寞”，我愿举起葡萄美酒：干杯！

“治大国若烹小鲜”，大多数人可能欣赏老子讲此话时的气度，但我更体会说出此话的老子是会做饭的！做饭就是把各种食材按照自己的想法，以合适的组合，配以恰到好处的火候，烹制出一道道美味。食客尽可体验人间美味，而做饭的厨子在烹制过程中，早已实现了他所有的设计与期待。当成品完美呈现时，一切都已成就，食客的欣赏与赞美已不是那么重要了！“治大国若烹小鲜”，我认为重点在于“烹小鲜”的过程，而这过程是让人如此地享受！

"

做律师，亦若烹小鲜，亦若治大国。把对家国的责任，个人的抱负、情怀，对未来的规划与展望及自己人生的态度，统统纳入业务的拓展和专业的精进，并因而无愧青春，无愧时代，这真的是一份美好的人生历程。

"

回首30年的律师实践，似乎用经历过的几个业务领域就可以概括全部的历程。开心的是，每一段历程我都能倾其所有地付出和收获，无愧时代给我的机遇。最近看到一段很美的话——

“你为什么那么努力？”

“因为我喜欢的东西都很贵，我想去的地方都很远，我爱的人都完美。”

律师业务，对于我而言，就是那昂贵却完美的远方，值得我倾力追求和付出；每一个拿下的业务领域，就像一颗颗璀璨的星星，值得我仰望与珍藏。

也许，年龄的增长意味着“老”，但幸运的是，在连绵不断的每一个历程中，我都能面对新挑战，以“新”律师的态度去投入、去成就。

山一程，水一程，只要青春无悔，就人增年岁而岁月不老！

也许三五年后，当我们把网安法业务做到极致，又会有新的业务召唤，那时的我将会踏上“又一程”。

希望那时候的“前辈”律师如我，还会奋不顾身、燃烧激情，再从头做一次“新”律师。

我期待着：又一程！

（原载《中国律师》杂志2018年第3期，感谢“金杜研究院”公众号支持）

【相关链接】